陈安从冰箱里取了瓶水,拧瓶盖的时候,王丽婷开门见山:“你要去Z大?”
陈安细长的手指捏得塑料瓶发出声。他点头,收到王丽婷的电话,他便猜测是保送的事瞒不住了。好在此事已尘埃落定。于是他喝了两口水,镇定自若地问:“学校跟你说的?”
“如果学校不联系我们,你打算什么时候知会我们?”
“本来打算这两天就跟你们摊牌了。”
王丽婷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歇斯底里,她静静地看着陈安的侧脸,问:“为什么?”
陈安走过来,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:“Z大的金融系不错。其实读哪里都无所谓,以后我想自己投资创业……”
王丽婷打断他:“创业讲究人脉,这世上,最可靠的人脉除了家庭就是你本科的同学。你觉得是清北和Z大的同学哪个更能帮到你?”
“妈,你现在做什么事都要提人脉,不是为了爸爸的仕途,就是为了你的生意。你每天都在思考那张错综复杂的权贵人际网,你累吗?”
王丽婷呵呵地冷笑:“我为了谁累?我累到最后挣来的东西,你却弃如敝履!”
陈安两手一举:“妈,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好吧?”
王丽婷一直在克制自己避免与陈安正面冲突。她晓得如今靠自己的威严去镇压对方,只会适得其反了。她抹平裙子上的褶皱,道:“那我们讨论点你感兴趣的话题。刚刚我和你干妈商量过了。我们觉得你和乐乐之间过于亲密了,不利于各自的学业和前程,所以暂时你们就不要见面了。反正你都拿到了大学入场券,这个高中也没必要再上,最近这段时间你跟着我打理生意吧。你不是说要投资创业吗?那就当提前实习,我找人带你。”
陈安把矿泉水瓶搁在茶几上,掀着眼皮看他妈妈:“妈,是你和干妈商量了,还是你通知她这么做了?”
王丽婷终是克制不住,被一句话气急:“你什么意思?你觉得你妈欺负干妈了?你向着谁说话?到底谁是你亲妈?”
“当年你们撇下我来省会,把我扔给程家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谁是我亲妈了?”
王丽婷像是被戳中了死穴,倏地站起来,怒目圆瞪:“是你非要留在泰溪的!是你说要考第一——”
陈安打断了她的辩解:“妈,我们是一家人,就不要自欺欺人地说话了,也没必要披着民主的外衣推脱责任。当年你要来省会打拼,爸爸的仕途正是要用劲的时候,我说留在泰溪,你们没说两句就答应我了,那叫顺水推舟,因势利导,不叫尊重我的意愿。你们说周末回来照顾我,你仔细回忆回忆,那几年,你们一年到头有几个周末回来看我了?”
王丽婷胸口起伏,她没想过当年的事会被陈安翻出来算旧账。陈安的早熟懂事掩盖了那时的亏欠。他们曾心安理得默契地翻过这篇,但儿子的质问捅破了窗户纸,让她羞愧难堪。
原来,陈安一直是清楚并介意的。
陈安缓了口气:“妈,我说这些不是怪你们。留守儿童比比皆是,我没有那么玻璃心。何况程家把我当亲儿子养,我没受过一点委屈。我说这些,不是为了让你弥补我,我已经长大了,但程家的恩我们还欠着啊。这两年,你光顾着维护你生意场上那几个塑料姐妹的感情,有想过干妈的身体不好,要找省会的医生帮忙看看吗?干爹胃出血住院的时候,你在美国出差,连个电话也没打过吧?可一听说省长女儿血糖低,你开车专程给她送去冬虫夏草。你只顾着图谋钻营,却忘记了最真诚的感情。”他一口气说到这里,看着已有崩溃之色的王丽婷道,“你不报恩,却要过河拆桥,为了你可笑的嫉妒心和和迟来的母爱,要我和程家断了关系吗?”
王丽婷的情绪从愠怒转到怆然泪下,她望着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家人,呆呆地问:“安安,妈妈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攀权附贵、爱慕虚荣、忘恩负义的混蛋吗?”
王丽婷对程家并无愧疚感。陈安在泰溪不是寄人篱下,他在老家有自己的房子,有奶奶照顾,有足够的零花钱。为了尽早抓捕袭击程栋的歹徒,陈涛还出面与省城的公安系统了解了情况,用了老领导的珍贵人脉施压;原本她也是给程乐乐准备了一笔丰厚的教育基金,待她考完大学之后送出的。不过她猜孤傲的叶晓梅不见得领情罢了。
王丽婷认为,像他们这样的家庭,不会浪费时间在平日里呵护备至嘘寒问暖,但出了事,他们不会袖手旁观。在她眼里,这才是有实际意义的。就像程栋死了,让所有人放下一切来到葬礼上,她认为没多少意义。而她宽慰程乐乐,也只会说坚强。因为眼下,确实只有坚强一条路可以走。可惜浪漫主义者叶晓梅不懂。她没想到陈安也不懂。
陈安拉住她的手:“妈,作为你的儿子,我没资格指责你,定义你。我只是让你不要只顾着往前冲,适时地停下来回头看看。你想想,乐乐曾经最爱缠着你扎辫子,因为你的手艺比干妈要好;你买的公主裙,她舍不得脱,穿得都有味了,还要往你怀里钻;她给你画的新年贺卡上,有六个人的头像……妈,乐乐不是带走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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